2009年11月19日 星期四

金錢與物質的俗世又投入了一個靈魂




其實已經過了三天,在工作桌前的我看起來的確是為了明天的deadline奮戰著,但是在調整線寬、版面的同時,腦子裡卻一直浮現那位身影曾經美好的大學同學離去的影像,內心裡好像卡著什麼東西似的,放不下來。這事情說來也不是新鮮事,好多人都遇過的。

上週某日非常突然地接到素來不怎麼往來的同學的電話,講話不太有標點符號的她說是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跟我聊聊,心想或許是跟事務所業務有關連的事務,本來在名義上也算是有合作,沒想太多一口就答應了。直到來訪的前一天才突然想起,是什麼事情會讓從來不聯絡的(有點優越感)的同學親自這樣打電話說來拜訪,難倒是保險一族或直銷一掛?在車站看到她帶著一個似曾相似的黑皮箱那一刻,便明白了,又是這樣的事啊!

這位曾經在大家的心目中被歸類不食人間煙火,對專業很有想法,也到了美利堅某名校留過洋的同學,曾幾何時變得滿口投資獲利,口若懸河加上原本講話就不太斷句的習慣,滔滔說著如何如何利用商品作為網絡鍊結的結構,只要短短四、五年就能坐擁多少財富,到時候在本業裡就能如何如何地沒有壓力而作自己喜歡的事…,完全複製於十數年前就遭遇過好幾次的說法,如出一轍:變得更會關心健康、更懂得關心朋友、比較有自信、身邊的家人使用產品之後更健康了…,blah blah blah,聽得耳朵感到疲累,漸漸關了起來。剛開始倒是花了一點時間暖場,嘴上雖說著關心,但其實根本對周遭的事物不感興趣,我的眼睛看著她,心裡想著:「妳何時要切入正題?」看著急切地想要找到可以切入的時機,那股有些心不在焉並帶點緊張的她的眼神,我難過了起來,因為這個在剛剛上大學陪著她學騎腳踏車的「我」,認識十多年的「我」,曾經參加過她那令人稱羨的婚禮的「我」,雖沒往來卻總覺得她是個優秀人才的「我」,此時此刻並沒有真正被關心著,「我」只是她正在等待要掠補進入金錢遊戲的結構中的獵物,可以儲備未來她想要跟全家人移居國外的能量的對象,讓她增加戶頭數字而能夠投資北市高價房地產的幫手,如此而已,沒有別的了。箱子中的產品對我的身體健康是如何如何的好或不好,也不怎麼重要,其實。這一刻,我才又認識了她一次,原來也是個擁有諸多慾望,因而也玩起金錢遊戲的一個庸俗之輩而而,以前的認識,煞時間都覺得像是個誤解,難過了好幾天。

在我大學二年級的時候,身邊就開始有這一類假裝關心的人類出現,跟你的談話最後總離不開那兩個結論:不好的地方可以用那個產品來改善,好的地方可以用另外那個產品來維持…,對於這一切所作所為都感到作噁,很快地就成了拒絕往來戶。

說真的,我瞭解想要多存點錢的心思,也承認自己真該好好面對累積資產的議題,但這是我們的社會裡唯一能讓人熱衷的事物了嗎?怎麼有才能有智識的人總是非常輕易地就放下了接受好多年專業教育、消耗許多社會資源而稍稍養成的專業技能,進而轉向更容易累積戶頭數字的金錢遊戲中,那些不事生產,只是利用人脈關係網絡而累積的資產,真的比起踏踏實實經營專業能力還來得有價值嗎?怎麼這個社會看得都是那些?而對真正在實作的人拋予同情的眼光?如果說這個小島國有什麼讓我至今鄙夷不已的地方,不是氣候、不是政治、不是地理環境,而是人心,是過於腐化、庸俗化的人心,讓我憤憾不停。

在年輕時為了「更好的(未來的)生活」放下優越的能力,只將眼光放在賺錢這檔事,然後嘴裡說著以後可以給小孩更好的教育,我完全不懂這之中的邏輯到底是什麼?自己不也拿著父母的血汗錢出國唸書,理當作個對社會更有貢獻的角色,但也不過是作著不假生產的嘴上遊戲而已,又能如何期待以後小孩出國念了書就更美好,到頭來不也可能只是繼續處在自身曾經所在的金錢遊戲結構裡而已。與其把未來說得很漂亮,倒不如好好把當下過好,作個有專業有尊嚴的人,而專業不是嘴上說有就有的,是需要時間、需要領悟、需要堅持的。

我想到還在學校教書的時光,面對還很純真的學生說著自認為理所當然的勉勵的話,但也許過了幾年有些人也還是放棄了些許年來所投入的努力,轉向一切以錢為最重要的話題世界中,他人眼中的庸俗氣息可以用越來越好的物質生活來說服自己不是這樣,如果我能早點知道有誰最後會變成那樣,肯定不會投入那數不盡的心思去教導,說不定還可以節省一點社會資源,用在該用的人身上呢!該把氣力都用在真的想建立專業的人身上,否則曾經看似努力過的一切都會變得諷刺。

小妮妮剛滿六週,雖然不是自己的女兒,但是心裡非常疼愛她,我對她的期望只有一個:希望她健康快樂長大成為一個有智慧的人,一輩子能作自己喜歡的事,不受金錢與世俗的牽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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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沒有文章結構地敲了一堆字,發現自己真的還在那股說不出來的沮喪感中,無法組織任何東西,思緒異常雜遢,所以好像也變成了一篇抱怨文而已,可能是心裡真的受了重創。腦子裡那個拉著碰了軟釘子因而沒機會打開的行李箱離去的同學的身影,一股淒涼的感覺還是強烈地佔據著心頭。

2009年11月18日 星期三

在下著雨的冬天裡





熬了好久,渡過了舊城南路上刺眼的陽光,過每每吃完中餐就汗流浹背的正午,終於有那麼一點點冬天的味道,是我最喜歡的季節。


走路上班時,沿著筆直的巷道一直下去,很安靜,一側是住家,常常傳來老人家們聊天的聲音;另一側是零碎都市化之後所剩的幾塊小菜園,上頭架起幾支竹竿,是鄰人曬衣服的地方,幾個學齡前後的小孩童常常在這條路上玩耍,他們很幸福,在沒有太多車子的城市一角擁有一片與同伴嬉鬧的天地。


中午回家的時候,發現鄰居們開始起紅色的厚衣,各種不同色澤紋案的大小衣物,飄揚在人們細細碎碎的談話聲中,溫度開始降低,鼻子是第一個知道的。鼻腔吸入涼涼的空氣,帶點東部地方稍稍潮濕的味道,頓時間精神都來了。眼睛裡有紅色、耳際伴隨悠閒的說話調子、鼻子因濕冷空氣而振奮著,有股小時候過新年的味道。


當時氣氛還濃厚的過年時節,空氣裡總飄著濃濃的鞭炮氣味,以及頻繁拜拜燒金紙的香味,每一次都穿得圓滾滾在各家各戶間串門子、討零食吃,跟堂兄弟姊妹打鬧一片,每個人也都在各家媽媽的努力之下穿著新年氣息濃厚的各類紅色衣物。不知不覺,這樣的景象深深印製在腦子裡,數十年後有幸能繼續走在鄉下地方,感受到這冬天的幸福感。


上小學前在四合院長大,是一段有著爺爺奶奶關愛的幸福記憶,那時的冬天比夏天來得更深刻許多,每天早早洗著太陽得燙燙的熱水澡,八點九點就爬上奶奶的大通,蓋上厚厚重重的棉被子,爺爺會用腳夾住我,說那樣比較暖和,然後很快安穩地睡著,在暗夜之中聽著爺爺奶奶的氣息入睡。走過和院的窄巷子時,常常有冷風竄出,必須兩手緊縮在胸前才感覺到熱氣不散得那麼快,每一次打開吱吱作響的祖屋門扇,馬上感覺到熱氣醞釀在裡頭,快快跨過門檻鑽了進去。


以前小孩子們總愛比誰穿最多件,印象中大家總是六件、七件地一邊吵鬧著一邊翻起衣服數給大家看,那是現在難以想像的數字。從北國()回來之後,交感神經竟神奇地將感覺舒適的溫度調整到20度左右,五年來依然如是,因此在這依此定義並沒有冬天的南方島嶼,感覺每一天都在等待冬天,因為冬天可以穿得多一些,被衣料包覆住的溫暖讓人感到安靜、鎮定,比起夏日外界的熱浪不斷衝擊身體,導致抵抗不斷,冬天的「守」要來得安穩。也就是這個包覆感與冷靜,帶給我很強烈的幸福感。


冬日的蕭瑟考驗著各種事物,夏日裡隨遍都能生存的東西,到了冬天就必須掂掂斤兩,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存在得很好,要一點點奮鬥才行,或許這跟人的品性一樣,總是令人欣賞的特質,是那些靠著努力與堅持活得落精彩的人,依仗小聰明與捷徑這種簡單的人生還真的是一點意思也沒有。嗯,冬天裡的嚴肅,果然還是比較合胃口。


下起雨,K說蘭城的冬天真的來了,前日種下的羅勒跟香椿希望禁得起這場濕與冷,期待一起在明年春天搬進新家。


:荷蘭的年均溫為攝氏18度。台灣為28度。